叶一苇先生曾完整亲历整个抗日战争时期。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,叶一苇正是一个挺拔轩昂的青年。青春热血而又才华四溢的他,是怎样度过这个特殊时期的呢?
叶一苇的家乡武义县,壶山耸翠,熟水流青,是一处山水秀美的地方,也是产矿大县,“萤石之乡”。而萤石是冶炼钢、铝的重要材料。日寇入侵中国,一大目标就是掠夺各类矿产资源,因此对武义虎视眈眈,势在必得。
年,22岁的叶一苇,秉持“国家兴亡、匹夫有责”之信念,从戎入伍。古人云“投笔从戎”,叶一苇则是“执笔从戎”。此时的他在浙江省国民抗敌自卫团总司令部平阳营任中尉书记,从事文书工作,被称为“师爷”。该团团长即是时任浙江省主席的黄绍竑先生。
作为一个文人,面对国家的危难,自然会有“宁为百夫长,胜作一书生”之感慨。叶一苇在年春写下了《病宿义乌》:
药因征路苦,病是寇仇深。
不作乌伤感,关河万里心。
乌伤是义乌县的古称,传说此地古有孝子颜乌,父亡故,颜乌负土以葬,一群乌鹊衔土助之,乌嘴皆伤。叶一苇三岁成为孤儿,此处的“乌伤感”当作思念亡父母来解释,但诗人并不沉浸于自身身世之感,而是将情怀放大到家国天下,结句“关河万里心”深切地表达了他的忧国忧民之心以及一腔报国壮志。
年4月,日寇连日轰炸武义,5月,武义县城沦陷。
时已任武义县政府赋税征收处捐税股股长的叶一苇,随着县政府避日寇于武义双坑管宅村。这期间他用手中的笔,生动地描绘了日寇的残暴、战争带来的创痛、以及武义人民英勇的抗日行动,以诗述史。比如仿宋代苏东坡的禽言体诗作《抗日禽言》六首,此录二首:
《子规》:
“不如归去,不如归去!”流落他乡怎能度?
城中阴霾铁蹄驻,白骨弃野横满路,欲归归何处?
《竹鸡》:
“泥滑滑,泥滑滑!”平路挖深一丈八,上面巧把稻草扎。
鬼子若来睁眼瞎,一头倒栽不能拔,一齐动手把它杀!
除了诗歌,避难期间的叶一苇自然也未忘记书法与篆刻。这期间他以竹筒为砚,用废纸练习书法。还刻印4方,投到报刊上,宣传抗日。如“还我河山”、“多难兴邦”、“抗战必胜”等。
这一年,叶一苇结识了一位对他命运有重大影响的人——武义县长蔡一鸣。蔡一鸣,字香白,中国农工党浙江省委的创始人。年~年曾任武义县长,也是武义置县以来唯一没进过县城的“抗日县长”。蔡县长身上除了有着强烈的抗日和民主基因外,还是一位诗人,著有《香白诗存》。
蔡县长与叶一苇身上都有文人基因,因此一见如故,惺惺相惜,常以诗词唱和往来。蔡县长自作七律《岭上草堂书感》4首,发“国破山河在”之慨,一群武义或在武义避难的诗人各个响应唱和,吟咏抗战爱国诗篇,遂以此编成《岭上草堂唱和集》一册,就中叶一苇是最年轻者。去年悦园出版刊物《悦园经纬》“纪念叶一苇诞辰周年专辑”,特邀蔡县长的女儿,浙江省文史馆原办公室主任蔡军撰文纪念叶老,其文章便多有叙述这些史料。
年5月,叶一苇应蔡县长邀请,任武义县政府科员,实为蔡县长之秘书,在岭上乡(今属新宅镇)避寇办公。冬日,作《山中大雪》诗。诗末有句云:“会当岭上梅放晴,一笑驱尽千山雪。”他将日寇比为“大雪”,高声歌唱春阳将至,日寇离败亡已不远。
年3月,蔡一鸣调离武义,叶一苇仍留任科员。5月,日寇退出武义。8月15日后,在抗日战争胜利的欢呼声中,叶一苇应命起草民国武义县政府“光复令”,之后又在10月拟写《收复武义报告》长文。
这一年的叶一苇,重新回到熟悉的武义县城,面对劫后残墟,面对终古长流的熟溪水,万般感慨,写下了《鹊桥仙·日寇退后,熟溪凭吊》:
一溪流水,长桥横卧,不是秦余风物,夕阳斜处见壶山,危墙薜荔萧寺迹。
山边冷冢,桥头旧垒,曾染几多鲜血。年来细数变沧桑,不问长老亦能说。
抗战避难这一段艰辛困苦的日子,没有打垮血气方刚的叶一苇。他将自己的个人命运融入国家命运,记之咏之,以笔为矛,以诗为史,留下了一位爱国文人的抗战足迹!